職棒在日本的人氣，這些年大大不如從前了。不僅是現在的小孩，而且是年輕父親一族都比較喜歡足球。從前的日本家庭，爸爸一回家就打開電視機邊看棒球比賽邊喝啤酒吃花生米，到了周末就跟兒子一起去家附近的空地練習投球接球的。那種場面，自從一九九三年日本職業足球聯盟成立以後，越來越少見了。
我的孩提時代，恰好是讀賣巨人隊連續九年榮登冠軍，電視上播放著卡通片《巨人之星》，幾乎全日本都向巨人一邊倒的。尤其在巨人根據地東京，人人都是巨人粉絲。也不奇怪，當年的巨人隊，在剛去世的川上哲治總教練指導下，輩出了王貞治、長島茂雄等不同個性的明星選手。有句膾炙人口的俗語說：巨人、大鵬（相撲橫綱）、炒雞蛋，指的是小孩子們的至愛。
長大跟大阪人結婚以後，我才發覺：人家對阪神老虎隊的熱愛也一點不遜色。老大兒子出生後，公公婆婆每年都寄來阪神制服花樣的Ｔ恤和棒球帽。小男孩打扮成阪神粉絲模樣上街，未料有不少叔叔大爺們走過來說：小朋友，你也是阪神粉絲啊，加油！他們好比生活在敵人陣地，平時不敢公開支持老虎隊的，當看見穿上了白底黑條紋阪神制服的小孩，猶如在異鄉見到了同鄉一般，感覺無比親密。
東京的巨人粉絲不能理解，但是日本其他地方有一類球迷，並不支持特定球隊，卻酷愛看到巨人隊失敗的。日語有個詞兒叫「anti巨人」即反巨人，指的就是這種人。大阪出身的我老公，離鄉背井來東京上大學已經卅年，早就不是地道的大阪人了，卻堅定拒絕被同化為東京人，結果產生特別強烈的反巨人心態。若在重要的比賽上，巨人被打敗，從原辰德總教練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窩心淚欲流下，就會高興得像漁人釣上了大魚一般。
今年十月底開始的職棒總冠軍賽，中央聯盟的冠軍巨人隊和太平洋聯盟的冠軍東北樂天金鷹隊進行了七次比賽。巨人是日本最有名、最有錢、粉絲最多的球隊。反過來看樂天，則是九年前剛成立、以氣候寒冷的仙台為根據地、在二○一一年的東日本大地震中球場受了損害等，可說是條件最困難的球隊。
誰料到，樂天榮登了今年的太平洋聯盟冠軍後，總冠軍賽中的表現也一點都不亞於巨人。以三勝三敗的成績迎接的第七場決賽，恰好在樂天的根據地仙台進行。不僅是在場的當地粉絲，而且是通過電視直播看比賽的全日本「anti巨人」分子，再加上平時對職棒毫不關心的很多人，都為樂天，都為還在奮鬥中的東北災區加油。
看職棒的樂趣之一是長期關心個別選手的成長。例如，巨人隊的原辰德總教練，我一輩的日本人都是從他還在中學時候開始關注的。至於今年給樂天帶來了勝利的田中將大，大家還清楚地記得在二○○六年夏天的甲子園球場，他作為駒澤大學苫小牧中學隊的投手，跟名門早稻田實業中學的投手齋藤佑樹拚搏的場面。
據報導，那晚的比賽是田中在日本的最後一場，明年就要去美國發展。我相信，除了極少數心眼特小的巨人粉絲以外，全日本都非常感激他走之前送給災區的偉大禮物。
（作者為日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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