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迪吧,這可能是你能見到的最「屌絲」的迪吧了:幾盞昏暗的燈光隨著音樂節奏忽明忽暗,完全談不上什麼燈光效果,說它是用來照明也許更準確。由水泥和鐵柵欄拼接而成的外牆,將這裡營造得更像一座森嚴的牢籠。所謂的舞池,只是外圈輪滑場圍著的一塊空地。
舞池裡擠滿了人,但幾百人裡只有十幾個女孩子。在舞台上,忘情扭動的不是在其他夜店能看到的艷麗女子,而是十幾個自己走上去的小伙子,眼神迷離,舞姿生硬。穿梭在卡座與吧檯間的不是穿著暴露的啤酒小姐,而是帶著紅袖箍的保安大叔。
這裡是2013年8月25日晚上的「夜鶯」迪吧,位於深圳觀瀾富士康廠區南門購物廣場的地下--富士康夜生活的一個角落。
香港文匯網引述《財經天下》週刊報導,人口超過20萬的富士康觀瀾廠區堪比一個縣級市的體量。但它又與一般的人口聚集區有天壤之別--你很少看到中老年人,絕大多數是20歲以下的青澀面孔。在全盛時期,當地人均收入與全國百強縣之首的江蘇常熟相當(年4.4萬元人民幣)。這裡恐怕還是中國網吧、KTV、手機店、電玩城、麻將館最密集之地,無數閃爍著曖昧霓虹燈的按摩店、私人診所也間或其中。
長久以來,世界關注富士康都集中在那些保安措施嚴密的廠區裡。在動輒兩三平方公里的園區之內,在數十個廠區組成的製造王國裡,蘋果公司的iPad和iPhone、惠普[微博]和戴爾[微博]的個人電腦、小米公司的小米手機[微博]以及任天堂的遊戲機Wii正被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
在過去的30年裡,憑借盡可能生產全部配件和軍事化的強硬管理策略,郭台銘持續大幅拉低電子製造的生產成本。一位同行曾開玩笑說,郭台銘手裡攢下的硬幣就值20億美元。時至今日,富士康所屬的鴻海精密成為全球無可爭議的頭號電子產品代工商。它連續十幾年都以50%以上的速度增長著,去年達到了1175億美元,相當於中國的甘肅與寧夏2012年GDP之和。
你還可能聽說過這樣的事實:深圳富士康擁有自己的電視台、消防隊、醫院、富士康牌咖啡和富士康牌井蓋。在深圳龍華廠區,每天的午飯就要用掉10多噸大米。在用工高峰時,每天招聘的新員工超過3000人。要維持這樣一個園區的正常秩序,他們僱傭了1000多個保安。
低成本成就了郭台銘,也讓他最近幾年陷入「血汗工廠」漩渦之中。無論是蘋果自曝高強度用工,還是2010年的12連跳以及最近頻發的罷工事件,都讓其成為最具爭議的公司。但這些都指向了作為工人的物理性數據。作為一個特殊的聚集人群,作為普通人,在工作之外,富士康工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到底是什麼狀態?
在郭台銘1988年設廠的深圳龍華和後來的觀瀾,在最近幾年向內地轉移的典型河南鄭州,在聚集了總共超過60萬人的富士康園區之外,夜晚來臨時,富士康不為人所知的一面開始呈現出來。
「夜鶯」迪吧從外面看不到招牌,來此消費的基本都是富士康的工人。雖然環境極其簡陋,但迪吧的生意異常火爆,原因很簡單:它滿足了很多富士康工人夜生活兩大關鍵詞--發洩、廉價。
20歲的小輝最常進行的節目就是去「夜鶯」蹦迪。「10塊錢入場,便宜,進去也不買什麼酒水,就是乾跳。」他很喜歡從迪吧剛出來的感覺:「整個人被音樂震得木了,大腦停轉了,感覺很爽。」
2011年的春節後,他不顧父母反對,來到了深圳富士康。「當時聽說每個月能掙3000多,管他跳樓不跳樓的,想都沒想就跟著村裡的朋友來了。要是在家幫父母幹農活,一家忙活一年掙的錢還沒我三四個月掙得多。」
來到了富士康後,讓小輝這個「小時候兜裡零花錢從來沒超過20塊」的農村孩子迅速有了「城裡人的感覺」。但很快,富士康機械、枯燥的工作和離家後的孤獨感吞噬了小輝掙到工資的喜悅。 (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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